满舱一阵扑扑咚咚的木板响,五六个长短不齐的青壮汉子窜进舱里。曼丽匆匆穿上鞋子,掩在二老爷身后。汉子们看不见曼丽,就都去看翠屏。翠屏面泛红光,骨头登时散了架一般,身子一歪,画一样贴在一扇古铜色屏风上了。
“都把手伸出来。”二老爷又叫一声。
汉子们都伸出手。
二老爷一个个仔细看看,不像刚沾过水的样子,抬头骂了一声:“妈那个X,一笔写不出两个梁。”忽然想起了什么,叫道:“富堂呢,刚才我还见哩。”
“唉——二爷,你找我?”
一个阳阳壮壮的红脸把舱板踩出一串鼓声进来了,两只手还沾着白面。
“你个驴日的在做啥?没上去泡烟馆?”
富堂双手对搓,笑着说:“二爷,早戒了,你还不知道?翠姑娘说少奶奶要吃烙馍,我正做哩。”说完,就找翠屏的眼睛看。
翠屏眼白一闪,两排浓密的睫毛开合几次,一只红绣花鞋在舱板上走走退退,轻轻回了一句:“我是说想吃饼,你听成吃烙馍。”
曼丽越过二老爷的肩头,看见了高大的富堂的独眼,身子禁不住一颤,对二老爷说:“可能,可能是一只水老鼠……”
众人撑不住,都笑了。
二老爷鼻子哼哼,一挥手道:“日你娘都挺尸去吧,明早五更开船。”
三日后,曼丽就成了我们的三奶奶。过门后,她不让人叫她三嫂、三婶和三奶奶,喜欢喊她曼丽。我们都感到很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