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了,他走下狭窄的螺旋式的梯子。他想:“写一部浮士德么?已经有好几部了……但史比哀斯,虔敬的维特曼等都是些庸俗的作家。他们的浮士德是一个粗俗的恶棍,是他的卑鄙无耻把他罚入地狱的……魔鬼上了当;但他始终没有放过浮士德……我的浮士德么?……那将更伟大,象希腊神话中帕罗曼德(Promethēe)一流的人物……被神明谴责么?是的,或许要如此,但至少是为胆敢窃取神明的秘密之故。”
寺里的花玻璃窗映出一道阴沉柔和的光。几个女人跪在黑暗中祈祷。大风琴发出模糊的呜咽声,好似一只温柔的手在琴上抚弄。歌德望着穹窿。平时他在一株美丽的树木前面,常会觉得自己和树木融合为一,参透它的妙处。他的思想如树脂一般升到树枝,流入树叶,发为花朵,结为果实。教堂里莪特式的弧形拱梁,使他想起同样茂密同样雄伟的组织。
“有如自然界的产物那样,此世的一切都有存在的意义,一切都和总体相配……一个人真想写几部如大教堂般伟大的大著……啊!要是你能把你所感的表白出来,要是你能把胸中洋溢着的热情在纸上宣泄出来……”
只要他深思自省,他便在自身中发见整个的世界。他不久之前才发见莎士比亚;他对他于钦佩之中含有几分估量敌手的心思。怎见得他将来不是德国的莎士比亚呢?他有这等魄力;他自己很明白,但怎样抓住它呢?这活泼泼的力量,给它怎样的一种形式才好呢?他渴望能有一天,把握定了他的情感,把它固定了,如教堂里这些巍峨雄伟的天顶般屹立云霄。也许从前的建筑家,在真正的大寺未实现前,也曾对着梦想中的大寺踌躇怅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