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当中,在父亲越来越飘离了生命的时候,杰拉尔德也越来越有缺了庇护的感受。对他来说,父亲毕竟意味着现存的世界。只要父亲活着,杰拉尔德就不必为这个世界负责。可现在,他的父亲正在离去,他发觉,这让他毫无准备地暴露在了生活的暴风雨面前了,就像一艘船上失去船长的反叛的大副,只见面前一片可怕的混乱。他没有继承现存的秩序和生活的理念。人类整个统一的观念似乎要随着他父亲一起死去,支撑这一整体的向心力似乎也要随着他父亲崩溃了,各个部分都要可怕地四散着崩溃了。杰拉尔德似乎是被抛在了就要分崩离析的船舷上,掌管着这艘整个要散架的船。
他知道,他一生都在撼动生活的结构,要打破它。而如今,他这个具有毁灭性的小孩有些吓人地发现自己正在继承属于他自己的毁灭。几个月来,在死亡的影响下,还有伯金的谈话、古德伦存在的沁入人心的影响下,他完全失去了以往对自己成功的机械肯定。有时对伯金、古德伦和所有那伙人的阵阵仇恨会攫住他。他真想退回到最沉闷的保守主义和最严格的保守主义的做派上。可还没等他付诸行动,这欲望就没了影儿。
他早年一直想望着一种原始野性。荷马时代是他的理想,那时,一个男人统领一支英雄的部队,或是度过奥德修斯式的奇妙年华。他非常仇恨他的生活环境,从没正眼看过贝尔多弗和矿区的山谷。他把注意力完全从肖特兰兹右侧绵延开去的黑乎乎的矿区移开,转向了威利湖远处的乡村和林地。的确,在肖特兰兹,他总能听到机车的嘎吱嘎吱声音和喷气声,但是从杰拉尔德很小的时候开始,他就没留心过这些。他根本无视黑色工业的大趋势对家园的冲击。这世界真是一片荒原,人们在那儿狩猎、游泳、骑马。他反抗一切权威,生活就该是一种处于野性自由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