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矫情”,这种一定要鱼和熊掌兼得的心理,成其信奉不渝的宗旨。拿官方的褒扬,得民间的赞同;有“下里巴人”的热烈拥趸,获“阳春白雪”的清名令誉;银子大大进账,职位步步高升,佳人许以芳心,乡党视为英雄,放屁有人叫好,记者紧追行踪,小头梳得锃亮,警车开道护行。于是,能得,必得,能多得,绝不少得,甚至连不该得的,也要得。我每当碰到这类文学上的抖起来的大人物,总觉得他身后有一个影影绰绰的死魂灵跟随,细看那张面孔,一下子认不出是谁,但那顶毡帽,似曾相识,啊,原来这些同行全部的快乐与悲哀,和未庄的那位阿Q先生如出一辙,大有如影随形般的相似之感。
这就让我奇怪了,然而,似乎又并不值得奇怪,我记得美国作家埃德加·斯诺在其《走向起点的旅行》一书中,提到他三十年代在上海对鲁迅的一次访问。他问过:“难道你认为现在阿Q依然跟以前一样多吗?”
鲁迅大笑道:“更坏,他们现在管理着国家哩。”
尽管他说的是三十年代的社会状况,时过境迁,21世纪已经到来,谁能担保再没有人做着阿Q在土谷祠里的梦,幻想鱼和熊掌兼得的胜利、满足、开心。因此,那些同行,在谢幕时的不自在的背后,是有一个阿Q的影子在的。